很少有人在年夜雨傾盆時游覽古村。但從下車的那一刻起,雨中的流坑古村就深深吸引了我。
流坑古村位于江西省樂安縣牛田鎮,抵達古村已近薄暮,天氣在雨中愈發顯得陰暗。萬籟俱寂,偶有幾聲蟲鳴傳來。遠處,嵐霧飄拂,灰蒙蒙的青山若隱若現。寬闊的恩江從群山中奔騰而來,繞村向西流往。村口的老樟樹枝葉茂盛,一棟棟古建筑錯落有致。高墻小窗,青壁黛瓦,質樸而簡潔,典範的贛派平易近居外形。與恩江連為一體的龍湖穿村而過,雨滴在湖面上蕩起陣陣漣漪。
鵝卵石和青石板鋪就的空中有些濕滑,我和友人警惕前行。長街深巷,縱橫交錯,仿佛走進了歷史深深的褶皺里。房檐上,寫有“董”字的燈盞在雨中搖曳。五代南唐升元年間,流坑村開基之祖董合見此地青山環抱,江水繞流,常有云氣氤氳,遂將全家徙居于此,開荒建宅。“坑”乃江東方言,意指山間分布的小盆地。在農耕時代,盆地內肥饒的耕地和山野間豐饒的物產資源,是當仁不讓的立村之本。經數世繁衍耕作,流坑村發展壯年夜為董氏聚族而居的血緣村。
整座村的格式,不像一個村,反倒更像一座小型的城。“七橫一縱”八條街巷,其間若干冷巷連通,恰似棋盤格式。繞村的恩江和龍湖,有如城池壕溝。村內的層樓群宅,彼此守看。七條橫巷的東端直對恩江江岸,每個巷口均建有一個碼頭,既便利商船停靠,亦使江風順暢進村,調節村內溫度。碼頭上修筑七座二層閣樓,樓間以高墻連接圍合,好像一座堅固的城堡,有防御效能。碼頭下設排溝渠,解決了排澇清淤的難題。橫巷西端與縱巷相接,狀似一把梳子。間以若干冷巷相連通,族人按房派宗支分巷棲身。難怪徐霞客到訪流坑村,也不由得贊嘆“其處阛阓縱橫,是為萬家之市”。
在流坑村,“古”字被襯托得熠熠生輝。有典雅別致的平易近居古宅,有雄渾年夜氣的現代祠堂,有精妙講究的古街古橋,還有古塔、古書院、古戲臺、古牌樓、古水井、古碼頭等各類古建筑。村內衡宇建筑六百八十六處,此中明清時期的建筑二百一十六處。最富代表性的是窄巷“一線天”,一邊是明代建筑,一邊是清代深宅。眼神游移間,穿越時空的模糊感油但是生。
村中平易近居多為一層半的磚木結構,二進三開間,一堂一廳。堂前皆有一庭院,集采光、通風、聚水等效能于一身。更難能可貴的是,這里的古建筑幾乎都有準確的建造年月。檐宇、墻頭、門楣、窗欄等處,均無形態各異的木雕、磚雕和石雕,刻有麒麟、鳳凰、花草、瓜果等式樣,色澤斑斕,疏密有致,流露著村莊往昔的富庶興盛。雕鏤堆塑之外,不時可見天井中懸掛的木匾和楹聯,散發出深邃深摯的氣息。它們或表白主人出身,或彰顯家族榮耀,或講述傳統品德,皆有深遠意境,且相當一部門出自歷史名人之手。
董氏一門崇文重教,一大量飽讀詩書的儒士在村里興辦書塾學館,心齋書院、雪峰書院、蓉山書院等書院群源遠流長。長時間的文明浸潤,終于在北宋仁宗景祐元年(公元1034年)結出碩果。村中董姓五人同時考中進士,讓流坑村聲名年夜噪。村里為紀念這一“五桂齊芳”的盛事,特地建了一座五桂坊。五桂坊一側的棋盤街通往狀元樓,那里是整個村的制高點。站在兩層重檐、穿斗式梁架、蝴蝶瓦屋面的狀元樓前,我仿佛看見一批批飽讀詩書的學子背著行囊,舉頭挺胸踏上趕考之路。村中還有翰林樓、魁包養星閣、文昌閣、文武魁元坊等老屋,光聽名號,便知文氣興盛。
狀元樓旁,聳立著一座古戲臺,這是村平易近們扮演“儺舞”的處所。流連間包養網比擬,只見一位白叟來取表演服。我們向白叟請教關于儺舞的點滴,包養網 花圃他緩緩坐到長木凳上,向我們娓娓道來。
儺舞扮演有著規范的儀式和法式,不克不及有絲毫差錯。演員們穿著繁重的戲服,頭上戴著實木面具,手持道具或武器,在分歧曲牌音樂的伴奏下,把一個個情節演繹得生動活潑。白叟有時吹笛子,有時吹嗩吶,有時敲鑼打鼓,人手不夠時,他也要揮舞武器“上陣殺敵”。雖然已年過古稀,經常汗流浹背,但他從未覺得倦怠,始終樂在此中。白叟說著,眼里閃爍出光線。現在,樂安儺舞已被列進國家級非物質文明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,村里的年輕人也主動擔負起傳承的重擔,這是最讓白叟欣喜的。
雨勢漸小,游客逐漸多了起來。我們在村中平易近宿吃晚餐。這時,一陣鼓樂聲響起。原來,年夜型沉醉式實景表演《流芳》開始了。演員們在燈光秀的映襯下,借助戲劇、跳舞、雜技等方法,將科舉、農耕、商貿、風俗等元素活靈活現地展現出來,再現了千百年前流坑的販子生涯畫卷。到了“儺舞”包養和“宮廷小吹會”的扮演環節,鮮艷的服飾、夸張的面具和獨特的唱腔,把傳統藝術的魅力展現得淋漓盡致。我辨認了好一陣子,剛才和我們聊天的白叟,正在全神貫注地吹著嗩吶。
離別時,蛙聲陣陣。眼光再次掠過這座村,一路盡是古樸蒼勁的建筑。每一磚每一瓦,都在述說著歲月的滄桑,一伸手,仿佛就能觸摸到悠長的文脈。
從此,我的鄉愁里,多了一個叫“流坑”的處所。